阅卷机，衡水另一个高考神话
<p style="margin:20px 0px">对高考学生来说，" 竞争 " 是高考关键词，对那些试图在高考市场分得杯羹的公司来说，也不例外——进入 21 世纪，中国高考的最大变化之一，便是阅卷技术的不断改进，以及阅卷效率的提升。</p><p style="margin:20px 0px">在上一篇文章中，放大灯团队（ID：guokr233）梳理了二十余年来阅卷技术的变迁，从手批试卷，到无纸化阅卷，" 光标阅读机 " 的出现是个里程碑事件。不过有趣的是，如果输入 " 阅卷机 " 搜索，你会发现，阅卷机的销售厂家，有一个算一个，<strong>几乎都在河北衡水。</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在衡水诞生的高考神话，不止几所超级中学，还有光标阅卷机。而在这样一台小小的机器背后，则是技术、市场和区域经济竞争的故事。</p><p style="margin:20px 0px">陈颖丨作者</p><p style="margin:20px 0px">李拓丨编辑</p><p style="margin:20px 0px">策划 | 放大灯团队</p><p style="margin:20px 0px"><strong>" 为国争光梦成真 "</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1977 年恢复高考后，每年数百万级别考卷的阅改，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到了 1985 年，国家教委决定在全国推广标准化考试，提高考试选拨效率。标准化考试在山东 、 广东 、辽宁和广西四地试点，这就导致了对高效阅卷设备的需求。次年 5 月，国家教委拨款 5 万元，<strong>委托山东大学研制光电读卡机（也就是光标阅读机）。</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光标阅卷机 图源 | B2B 采购平台 " 爱采购 "</p><p style="margin:20px 0px">光标阅读机是<strong>利用光电变换原理，对涂写在信息卡上的涂点进行识别 。</strong>识别用的器件是半导体发光管及光敏管。发光管发出的光照射到涂点上，反射后再由光敏管接受。因为<strong>黑点反光弱 ，未涂黑点反光强，所以光敏管接受到的光信号不同 。</strong>再通过光电变换将光信号转换成电信号输入计算机中，即可识别信息 [ 1 ] 。</p><p style="margin:20px 0px">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国内光标阅读机只能依赖进口，且价格又极其昂贵。</p><p style="margin:20px 0px">进口光标阅读机价格离谱到什么地步？英国 DRS 公司的光标阅读机售价三万美元一台 , 换一个滚轮类零件也要六十多元。如果全国各省的考卷都要靠进口机器批阅，那么<strong>消耗的外汇可能达到千万美元级别</strong> [ 2 ] 。而 1985 年，全国的外汇储备总规模也才 26.44 亿美元。</p><p style="margin:20px 0px">转折出现在 1988 年年底。彼时，山东大学的光标阅读机（GYQ 光标阅读机）研制成功，并配备相应的阅卷软件。在主要技术指标上，山东大学的机器都可以比肩国际同类产品，而<strong>价格仅是进口产品的十分之一。</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时任中国计算机行协会外设专委副秘书长龚滨良赞扬道：面壁十年终破壁 , 为国争光梦成真。</p><p style="margin:20px 0px">但山大的科研人员们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找不到合适的企业来量产。于是，山大决定自己动手，成立山东大学鸥玛公司，生产和销售光标阅读机 [ 3 ] 。</p><p style="margin:20px 0px">至 1997 年年底，鸥玛的光标阅读机总共售出了约 6000 台 [ 4 ] 。几乎所有的招生办、会考办、自考办，都已采购了鸥玛的机器 [ 5 ] 。但鸥玛光标阅读机的产能终究有限，且清华紫光、北京五岳鑫等有高校和国资背景的企业，凭借较强的研发能力，也开始研制销售光标阅读机和配套系统。行业格局很快便被改写。</p><p style="margin:20px 0px">但在这个时期，国内的光标阅读机行业选手寥寥无几。<strong>谁能造出机器并应用至考场，谁就能分到一杯羹。</strong>鸥玛入局较早，其光标阅读机在 2002 年销售额达到 1000 多万元，净利润达到 500 多万 [ 3 ] 。</p><p style="margin:20px 0px"><strong>河北南昊：从土特产到高科技</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1992 年，衡水地区林业局林产品公司的书记兼经理王志明，辞去公职，放弃了铁饭碗。</p><p style="margin:20px 0px">和那个年代很多下海经商的人一样，王志明选择利用体制内的资源创业。他在 1995 年成立的河北长城信息产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城信息），主要业务是经营土特产品，帮当地农民销售水果、木材等 [ 6 ] 。</p><p style="margin:20px 0px">到了 1998 年，国内已有一些省份在试点光标阅读机阅卷。王志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商机，开始招聘人员研制答题卡 [ 6 ] 。同年，由衡水开发区管委会牵线，<strong>长城信息又和海军自动化研究所建立了联系，年底就做出了光标阅读机</strong> [ 7 ] 。</p><p style="margin:20px 0px">凭借自主研发的光标阅读机，长城信息在 2000 年获得 " 河北省高新技术企业 " 称号。同年，改名河北南昊高新技术开发有限公司。</p><p style="margin:20px 0px">南昊的光标机真正崭露头角，还要等到 2002 年。</p><p style="margin:20px 0px">这一年，<strong>南昊参与了湖北省高考的阅卷工作。</strong>以 20 人 9 台阅读机、3 天时间的投入，完成了过去其它厂家 60 人 23 台阅读机 6 天的工作量，得到了湖北省教育考试院的肯定 [ 7 ] 。</p><p style="margin:20px 0px">此后，南昊的光标阅卷机也在各地考试院、中学和机构协会的考试里中标，甚至还被用于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全国人大机关局级干部的考核 [ 8 ] 。</p><p style="margin:20px 0px">研制出第一台光标阅读机的山大鸥玛，光环则渐渐不那么耀眼了。</p><p style="margin:20px 0px">2007 年，一篇分析鸥玛营销策略的论文就指出，在诸多企业入局、不重视低端市场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至 2007 年左右，鸥玛的市场份额已跌至 20% 左右。但此时，<strong>光标阅读机在全国范围内仍旧供不应求，厂商竞争并不激烈</strong>——市场对光标阅读机的总需求在 8.5 万台左右，行业年生产能力还不市场需求的 10% [ 9 ] 。</p><p style="margin:20px 0px">可事情正在起变化。</p><p style="margin:20px 0px"><strong>无纸化阅卷背后的地域竞争硝烟</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衡水本地超级中学众多，教育产业本就发达。南昊的崛起，在衡水引发了示范效应，当地不少企业开始制造和销售光标阅卷机。</p><p style="margin:20px 0px">一家河北光标阅读机厂商的销售经理冯章向放大灯团队（ID：guokr233 ) 介绍，发现了市场缺口后，衡水当地的光标阅读机生产渐成风潮。虽然没办法和大企业们比技术，但河北衡水的中小厂商们，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当大厂商们都在努力和各地的考试院、机构协会建立联系时，衡水的中小厂家们则走了<strong>" 自下而上 " 卖机器的路子。</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这位销售经理回忆到，2007 年到 2009 年间，他曾去西北某省会城市做地推。当时，该市的大型考试基本都是用鸥玛的机器。他们只能用笨办法，跑去中学里谈合作，希望对方能在平时的会考、月考中用自家的机器。</p><p style="margin:20px 0px">同时，<strong>这些中小厂商机器的价格也非常低廉。</strong>鸥玛、南昊的光标阅读机性能比较好，但售价也相对昂贵，一台要卖到一两万。相比之下，中小厂商们愿意让利，能把价格做到七八千。</p><p style="margin:20px 0px">他认为，衡水的阅读机产业能做起来，大致就是靠便宜及推广努力两个因素，因而渐渐形成了集群效应。虽然没有确切数据，但他估测，<strong>衡水的光标阅读机占到了市场份额的至少八成。</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以 B2B 采购平台 " 爱采购 " 为例，上面的光标阅读机，几乎全都来自衡水</p><p style="margin:20px 0px">若说鸥玛、南昊的技术其来有自，那衡水一众厂家的光标阅读机是怎么搞出来的？冯章却闪烁其词，只是称：" 机器的工作原理都差不多，造出来的样式也都差不多。"</p><p style="margin:20px 0px">我们或许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到答案。</p><p style="margin:20px 0px">有研究论文指出，虽然当时一般企业很难设计出性能优异的阅读机，但一些企业采取了仿制的方法，<strong>买来产品逆向研发</strong>，做出了自己的产品。而由于当时国内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还不完善，这些企业则有了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 9 ] 。</p><p style="margin:20px 0px"><strong>2013 年，大纸时代来临</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光标阅读机只能快速处理客观题。它刚面世的起初几年，<strong>主观题部分仍要靠老师人工阅评</strong>，教师的负荷仍然非常大。推广无纸化阅卷，是大势所趋。</p><p style="margin:20px 0px">2007 至 2008 年，教育部先后发布《国家教育考试网上评卷暂行实施办法》《国家教育考试网上评卷技术暂行规范》《国家教育考试网上评卷统计测量暂行规范》等文件，推进高考阅卷无纸化。</p><p style="margin:20px 0px">由于高考具体的评卷工作，是由各省考试院负责，因而无纸化阅卷进度不尽相同。<strong>但考卷全面上机阅改，已在各地逐渐铺开。</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当衡水厂家的市场经理们奔向全国各地，推销那些廉价实用的阅读机时，或许不知道，光标阅读机已好景不长。</p><p style="margin:20px 0px">2012 年，内地所有省份全部实现了上机评卷 [ 10 ] 。这意味着，功能比较单一、只能阅客观选择题的光标阅读机，在高考阅卷中，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而能同时作答客观题和主观题的 A3 幅面答题卡，则逐渐成为主流。</p><p style="margin:20px 0px">天津市高考语文 A3 答题卡 图源 | 央广网 [ 11 ] </p><p style="margin:20px 0px">在这种模式下，<strong>阅卷更多的是依赖 " 扫描仪 + 软件 " 的组合</strong>——由扫描仪扫描整张卷子，再由电脑对整张扫描图像进行切割。阅卷软件负责识别客观题，老师们则在电脑端操作，给出主观题目的分数。</p><p style="margin:20px 0px">无纸化阅卷流程 制图 | 放大灯团队</p><p style="margin:20px 0px">也正是在 2012 年开始，狂飙突进了小十年的衡水光标阅读机产业，进入平台期。</p><p style="margin:20px 0px">这在一线销售人员冯章的切身体验中得到了印证，他表示，<strong>2013 年以后，阅读机卖得就不如从前那样好了，</strong>拓展市场的方向主要是一些小型考试和更下沉的市县。这几年，光标阅读机的市场已基本饱和。</p><p style="margin:20px 0px">" 现在做什么生意都难。" 他感慨道。</p><p style="margin:20px 0px">衡水中学的神话仍在继续，而衡水光标阅读机的神话，已经消逝了。</p><p style="margin:20px 0px">早年间研发光标阅读机的鸥玛、五岳鑫等公司，早已转做无纸化考试解决方案了。2008 年成立的山大鸥玛软件，还计划今年登陆科创板。在行业内，鸥玛软件的主要竞争对手是深圳的海云天科技和北京的全美在线。</p><p style="margin:20px 0px">鸥玛软件在招股书中直言，由于技术准入和客户资源壁垒都比较高，将来一段时间，<strong>行业还将保持少数企业垄断竞争的格局</strong> [ 12 ] 。</p><p style="margin:20px 0px">河北的光标阅读机厂家们也在开拓新的业务。以南昊为例，作为衡水光标阅读机龙头企业，它推出了替老师批改作业的智能评判平台和 AI 阅卷机等产品。</p><p style="margin:20px 0px">对于技术能力没那么强的小企业来说，事情则不那么顺利。冯章称，衡水的厂商们也有试图做考试解决方案和软件的，但和前述的鸥玛软件、海云天等企业相比，没有什么竞争力。</p><p style="margin:20px 0px"><strong>高考是中学教育的指挥棒，也是技术市场的指挥棒。</strong>从纯人力阅卷，到引入光标阅读机，再到引入扫描仪和成套解决方案 …… 高考阅卷的技术化水平不断提高，追逐教育市场的公司们亦随之起舞。</p><p style="margin:20px 0px">阅卷市场的蛋糕，带着 "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 的真理，<strong>再一次回到了更有优势的公司盘子里。</strong></p><p style="margin:20px 0px">* 文中光标阅读机销售人士冯章系化名。</p><p style="margin:20px 0px">References：</p><p style="margin:20px 0px"> [ 1 ] 傅洪涛、徐萌 . 光标阅读机（OMR）的原理及应用 [ J ] . 中国电化教育 .1996 ( 02 ) ：69~71</p><p style="margin:20px 0px"> [ 2 ] 龚滨良 . 面壁十年终破壁——记山东大学光标阅读机产业发展之路 [ J ] . 电子计算机与外部设备 .1997VOL21 ( 2 ) ：84~86</p><p style="margin:20px 0px"> [ 3 ] 张希华 . 高新技术产业化典型实例分析 [ J ] . 高科技与产业化 .2002 ( 12 ) ：51~52</p><p style="margin:20px 0px"> [ 4 ] 昌明 . 我国民族外设产品的一颗新星 [ J ] . 上海微型计算机 .1997 ( 12 ) ：46</p><p style="margin:20px 0px"> [ 5 ] 郑波 . 鸥玛的应用 [ J ] . 今日中国 .1998 ( 12 ) ：67</p><p style="margin:20px 0px"> [ 6 ] 师彦伟 . 王志明的创业格言 [ J ] . 乡音杂志 .2003 ( 09 ) ：30~31</p><p style="margin:20px 0px"> [ 7 ] 赵甜甜 . 南昊公司在创新中发展 [ N ] . 河北经济日报 .2006-7-11 ( 5 ) </p><p style="margin:20px 0px"> [ 8 ] 河北南昊高新技术开发有限公司官网 " 公司简介 "</p><p style="margin:20px 0px">http://www.nhii.cn/about_about/gsjj9f6.html</p><p style="margin:20px 0px"> [ 9 ] 徐荣辉 . 欧博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营销战略研究 [ D ] .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 ,2007：5~7</p><p style="margin:20px 0px"> [ 10 ] 试卷更安全、评卷更便捷、复查更容易，今年高考全部上机评卷 . 教育部官网 .2021.06.15</p><p style="margin:20px 0px">http://www.moe.gov.cn/jyb_xwfb/s5147/201206/t20120615_137823.html</p><p style="margin:20px 0px"> [ 11 ] 高考那些事儿 |@天津考生：答题卡样式与规范篇 . 央广网 .2021.06.02</p><p style="margin:20px 0px">http://www.cnr.cn/tj/tjyw/20210601/t20210601_525501689.shtml</p><p style="margin:20px 0px"> [ 12 ] 鸥玛软件创业板上市招股书（上会稿）</p><p style="margin:20px 0px">https://pdf.dfcfw.com/pdf/H2_AN202104221487106191_1.pdf</p><br>免责声明：如果本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谢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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