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是读金庸的。
金庸的江湖里，朝廷是一个缥缈的边缘存在。
主角团也往往是不太愿意与朝廷有太多瓜葛的。
在互联网企业青春蓬勃的年代里，马云还公开讲过 " 只跟朝廷谈恋爱，不要结婚 " 的名言。
武侠世界里，崇尚 " 江湖纷争，按江湖规矩，在江湖了结 "。
动不动搬来朝廷，那可不是好汉。若是直接投奔朝廷，更是会落得一个 " 鹰犬 " 的骂名。
当然了，这些价值导向，在金庸的收山之作《鹿鼎记》中，又都全部反转。
眼下，怕是已经演到《鹿鼎记》了。
01
6 月 4 日，字节跳动在腾讯的地盘上发出檄文。
52 页的《字节跳动遭遇腾讯屏蔽和封禁大事记（2018-2021）》，其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出，洋洋洒洒地控诉了腾讯如何欺负自己。
丰富，详细。外加后续跟进 " 腾讯自己投诉自己 " 的爆料，一套犀利的组合拳，可谓是有组织有纪律。
整套打法指向高度明确，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恨不得从字缝中溢出来：" 垄断 "。
一时间整个互联网圈都风声鹤唳，战战兢兢。
它们整改，发公告，表忠心，请风水先生，做一切能做的事，生怕这把 " 达摩克利斯之剑 " 落到自己头上。
在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间节点上，字节跳动给腾讯脑袋上插引雷针，可谓是下了死手。
02
" 你现在能飞哪赶紧先飞过去。剩下的以后再说。"
打电话的人是齐向东，时任 360 总裁，接电话的人是周鸿祎。
据周鸿祎自传回忆，那天有 30 多个外地警察出现在了北京四惠桥，听到消息后，周鸿祎掉头直奔机场，飞去香港。
并称该事件促进了腾讯的反思：" 让我们想清楚了哪些事应该做，哪些事不应该做，或者优先级更清晰了。"
在此之后，腾讯也确实彻底改变了其原先的战略路径，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凡事要自己做，转向了 " 投资 + 流量赋能 "。
作为中国互联网江湖中的第一流量大户，腾讯的对外投资进程可谓是无往不利。
据传闻，三番五次接洽都拿不下滴滴 B 轮投资的时候，马化腾亲自打开手机微信给程维看，称 "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可以给你们当入口导流 "。
程维当场就扛不住了。
这就是流量的魅力。
近期的杰出代表就是做出了《原神》的米哈游，面对腾讯 " 不管开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能入股就行 " 的诚意，拥有强大现金流和内容原创实力（流量吸引力）的米哈游，终究是不肯松口。
再往前看，那就是字节跳动。
同样是现金流健康强大（广告），同样是拥有极强的流量吸引力（领先时代的 AI 智能匹配算法）。
同样是拒绝了腾讯的投资，以及百度、阿里的先后意向。
03
战斗檄文发出后，我看到有机构媒体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这是由于字节跳动无法通过传统诉讼的手段获胜，转而向公众博取同情的手段。"
关于前半句，我既不敢信，也不敢讲。
但后半句，确实是实打实的笑话。
自去年年末我就开始不断地奔走呼号：民间舆论对大企业的友善度已经降至冰点。
一家 4000 亿美金估值的企业向躺平青年们 " 博取同情 "，这种大型喜剧节目也不知道是怎么脑补出来的。
事实上，我们在相关报道和文章的评论中，" 两不相帮 "，" 看热闹 " 的声音才是占据主流。
其中，最能代表民众心情的或许是这张动图。
回顾 3Q 大战时期，用户的卸载率尚且是争端旋涡中的一大关键因素。
但眼下，无论是抖音还是微信，都已经过于深入地卷进了公众的日常生活，人们都难在短期内找到相同品质的替代产品。
博取公众的同情，既不可能，也无意义。
但博取公众对此事的关注，倒确实会对腾讯产生不小的杀伤。
上个月，腾讯的公关总监张军因不当言论引起争议后，后台一位读者给琦观留言：
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腾讯，只要腾讯坚守绝不犯错的理念，越在前期没有任何处罚，民众 " 怒气 " 就得不到宣泄，那下一次出错的结果就会越严重，甚至是直接被撕裂，肢解。
关于这一点，我们见仁见智。
但可以借着这句话，继续深入探究的是：
腾讯是否涉及到垄断？
腾讯为什么迟迟没有受到处罚？
字节跳动与腾讯，现在在争什么？
字节跳动与腾讯，未来要争什么？
04
腾讯是否涉及到垄断？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如果细化到微信和 QQ 是否涉及垄断的话，大众心中其实都有一杆秤。
据张小龙在今年年初的演讲透露，每天有 10.9 亿用户打开微信，3.3 亿用户进行了视频通话。有 7.8 亿用户进入朋友圈，1.2 亿用户发表朋友圈，有 3.6 亿用户读公众号文章，4 亿用户使用小程序。
若将市场范围限定在 " 即时通讯 " 这一领域，微信无疑是处于垄断地位的。
但另一边，我们要看一眼反垄断大潮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阿里罚单出现后，我果断撰文称下一个是 " 美团 "，我的猜测依据是什么？
因而推论猜想，同样具有二选一地位和二选一行为的美团，或将成为下一个整治对象。
猜想应验后，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思考：在低价倾销，大数据杀熟，强制绑定消费项目等诸多明确打击方向中，为什么偏偏是 " 二选一 " 成为了重点打击方向？
阿里的 " 二选一 " 背后，是数千万大小电商卖家的生存土壤，是物流，品牌，零售，仓储网点等诸多从业者的利润空间。
放任其 " 二选一 " 的结果便是，整条线上的人话语权急剧下降，生存压力急剧上升。
美团的 " 二选一 " 背后，则是 710 万活跃商家，同样是大量的夫妻店，小饭桌，中小型餐饮从业者，牵扯人数甚广。
在重点打击 " 二选一 " 背后，是疫情冲击之下，保就业，保民生的必要举措。
相比之下，微信的垄断程度更甚于二者。但与民生压力，却不直接挂钩。
05
2017 年，在杭州举行的 2017 中国 " 互联网 +" 数字经济峰会上，老一辈企业家，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反复询问：
" 我不知道我们的服务器后台，究竟是在美国人手里，还是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马化腾顾左右而言他。
如大型工矿企业、铁路、航运、邮电、银行、对外贸易以及土地、森林、河流、矿藏等。
某种意义上，微信已经代替了邮电的大部分功能，成为了我国新的基础设施。
与 " 二选一 " 相比，这无疑是一件更加棘手的事。
但我们更应该看到的是，在紧迫性上，微信的问题远不及电商平台牵扯众多。
在核心原则问题上，微信也同样是战战兢兢，恪守红线。
从股权结构上，从企业所属上，从核心战略地位上，由于长期以来坚持的基本路线，我们也确实存有许多投鼠忌器的地方。
因此，当下的，短期的微妙状态，便是如此。
对字节跳动而言，无非只是想要让字节系的产品可以在微信上自由分享，进一步而言，是在诸多利益版图上要抢肉吃。
但出于个人私利来教 xx 做事，乃至强行来捅这一层窗户纸，恐怕很容易招来当局反感。
再结合此前 "Tik Tok" 风波中的 " 优良 " 表现，字节跳动的 to G 能力，一览无遗。
06
人人视频下架了。
网友评论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神仙就是指长、短视频平台，打架的内容，则是 " 版权问题 "。
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长视频会在版权问题上搞得这么被动，看似频频发声施压，实则是主战场推进缓慢。
" 版权问题 " 不但是政治正确，也是商业正确。
这是字节跳动与腾讯的近期主战场。
其中，单就版权而言，我认为这是渠道方的内部矛盾，无非是分蛋糕的问题（二次创作时交一点版权费），谈不上你死我活。
但就 " 内容调性 " 而言，我认为这其中蕴藏着巨大的机遇，甚至有可能完成对抖音的弯道超车。
此次事件的导火索 " 猪食论 "，也是在谈这个问题。
我并不认为 " 低俗 " 只能是公关层面的攻击。
在产品层面上，" 没有价值观 "，将推荐权全部交由算法来掌控，已经构成了头条系的最大痛点。
眼下，随着人员的流动和技术的普及，智能匹配算法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有着不可企及的门槛。
倘若能将智能匹配推荐算法与内容质量的把控相结合，那么很有可能产生对字节系进行冲击的产品。
《颠覆抖音》和《快手应当成立党支部》这两篇文章，其实都是在说这同一件事。
07
纵向去看，字节跳动除了 " 内容匹配 " 之外，当下仍在苦苦找寻 AI 算法的用武之地。
这家企业率先进入 AI 时代的优势明显，但天花板也已经初显。
横向来看，字节跳动则在走当年腾讯走过的路。
流量赋能 + 战略投资。
这就是家底厚实的好处。
目前，随着抖音的超大流量和超强用户黏性，字节跳动也试着向 " 游戏 "，" 电商 "，" 文娱 "，" 本地生活服务 " 等诸多变现领域迈进。
其中，没有供应链系统作为护城河，且流量作用极大的 " 游戏 " 和 " 文娱 "，已经成为了腾讯和字节跳动的交火中心。
关于未来的畅想中，腾讯已经确立了 " 元宇宙 "（全真互联网）为其重点发力方向。
对应到投资版图和产品布局上，则是入口级场景的把控，和内容源头（版权）的掌握。
字节这边，短期来看，无论是短视频赛道，还是 AI 算法内容匹配这一内核，都还在 " 元宇宙 " 的射程范围。
长远的规划，则需要等着老大卸任后去系统想一想，到底还有什么概念是可以支撑自己在未来延续增长的。
这就是难看的零和博弈。
我还记得字节跳动初露锋芒时的样子。
在 BAT 三座大山靠着资本力量攻城略地之际，今日头条手握 AI，明确喊出了 " 不站队 " 原则。
传闻最盛之际，张一鸣公开回应：" 最近有同事郑重地跟我说，他加入头条的目的不是为了成为腾讯员工。我当然也不是，多没意思。"
言罢，张一鸣分享了一首摇滚单曲：
《Go Big or Go Hom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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