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冬以来，随着澳洲疫情再度严峻，加上流感肆虐，全澳医院又一次不堪重负，情况或更甚往年。
奔忙在第一线的华裔护士们从业十多年来，“第一次强度这么大。”
来不及吃饭、喝水，“脚不沾地”，这已经成了工作常态。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曾忍不住崩溃大哭。
“新护士扛不住，今年已经走了7个了”
8月9日，结束连续3天每日12小时的轮班后，悉尼皇家北岸医院急诊科的华裔护士Oscar终于能休息下了。
手机里，科室和总院不断发来缺人手“求助”短信，总是以大写的“SOS”加感叹号开头，这让他心情莫名烦躁。自疫情开始以来，这种“催班”短信天天有。
换上护士服的Oscar（图片来源：供图）
“有时候真想关机，”Oscar告诉记者，“缺人缺得厉害，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们急诊科又要招5个人。很多新来的护士都扛不住，近半年几乎来一个走一个，今年已经走了7个了。”
“最近病人增多，特别是得流感和Covid的。”Oscar表示，每年7到9月是流感高发季，特别是患病儿童增多，“他们普遍有发烧咳嗽症状，个别呼吸急促，需要上氧气。”
医院“催班”短信（图片来源：供图）
每次轮班12个小时、全天1对4的护理，对Oscar来说仍觉吃力。
“抢救病人稍有差池，一条生命可能就没了，1对3效率会高很多。”在急诊这个特殊部门工作，精神压力尤其让他难以承受，“每天上班一头扎进去，我都告诉自己咬咬牙，扛过去。”
入行11年，尝遍了这个职业的酸甜苦辣，Oscar告诉记者，不管多累，每当回家后看到3个可爱的孩子，他总能满血复活。
“连着轮了两班，一瓶水都没喝完”
8月11日，下午3点半，悉尼皇家北岸医院的心胸外科护士Jessica连轴忙了8小时后，终于下班了。
走出医院大门，她常常会拍一张天空的照片，这能帮助她消除疲惫，重拾好心情。
Jessica下班后，常常拍摄天空照片（图片来源：供图）
第三波疫情以来，忙碌如期而至。病房里30张病床总是满的，每班岗只有2个护士和1个护工当值。
早班护士需要安排每个病人洗澡，无法自理的病人则需要护士或护工协助。本轮疫情袭来后，一半病人需要2名护士一起护理。
“今天有个190斤的病人，需要4个人一起才能翻身。每天给两个这样的病人洗完澡，我就站不起来了。”
Jessica每日都要贴上膏药，缓解关节疼痛（图片来源：供图）
入职6年的她早已落下腰伤的毛病，每个早班都裹着护腰，最近手腕也敷上了膏药，“上周抬病人伤到了关节，不敷疼到钻心。”
当班午餐或晚餐只有15分钟，常常没时间吃完就又冲向病人身边。“我们一般是下午2点以后才有时间吃午饭，有时候根本没时间吃，饿着干活经常有。”她用“脚不沾地”来形容忙碌程度，“有一次我一口气连着轮了两班，一瓶360毫升的水都没喝完。”
她不好意思地告诉记者，今年来好几次累到崩溃，在下班路上失声痛哭，到家了也停不下来。
“就算人手不够，病床还是满的。大家轮着加班，很多护士都辞职了，今年我们科走了6个。”
卸下护士战袍，生活中她是一名母亲，不过有点自觉惭愧。“我已经很疏忽女儿的学习了，最近她的考试不太理想。”她说。
“一期手术都停了”，“十几年来第一次强度这么大”
8月2日晚10点，黄金海岸大学医院的华人护士Cindy刚下晚班。
尽管很饿，到家后简单洗漱后，顾不上吃饭，她空着肚子倒头就睡了。
Cindy（图片来源：供图）
自2008年起就在这间医院当护士，十几年来自认“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第三波疫情的凶猛来袭，仍让医院和她都乱了阵脚。
她告诉记者，原本做“带教”，不做临床，但“上个月把我拉来了ICU”。她说，“所有的带教都被要求去各个科室增援。”
医院需要人手的短信（图片来源：供图）
“现在每周加班，本来8个小时一个班，现在要12个小时，就这样主管还问愿不愿意连上两个班，就连医院的护理部主任也在加班。”
“这波疫情后，我们医院一期手术都停了，前两次疫情我们最多停过三期手术。”据她告知，“一期手术大多是危重手术，但没有床，人手不也够，不得不停了。”
“十几年了，第一次强度这么大，”Cindy告诉记者，“有时候我还被拉去急诊科增援，一个班走路整整10个小时，一下午喝不上水。就这样，我下班后门口还会有4、50个病人排队，这样下去迟早会干不动的。”
疲累不堪的护士们（图片来源：网络）
Cindy表示，除了病房和病床扩充，护理强度比前两次也都要大。“一个病区24张病床，每天全满，每次值班都一身一身的汗。回家路上，后背和腰没有一寸骨头不疼。”
正讲述着，Cindy看了一下手机，随即大呼“噩耗”。有同事再次请假，这意味着她又要加班了。
“以前没见过这么多病假，同事的孩子昨天第三次病了，她又请假了。”
护士协会：“医疗系统已完全崩溃”
据《每日邮报》报道，墨尔本有大型创伤医院推迟择期手术，以应对最新一波Omicron浪潮导致的住院率上升，医院的工作人员对“被要求更多”感到“疲惫”。
九号台新闻也称，因不满工作条件和过度承压，悉尼护士于8月初罢工。
今年2月，Oscar的同事们参加了大游行，呼吁政府增加护士人手（图片来源：供图）
护士们表示，目前的工作量与人员分配无法让人接受，医院方面甚至计划用经验较少的新手替代受过专门训练且经验丰富的护士，这将使病患和职员都陷入危险之中。
新州护士和助产士协会的Laura McKone表示，“目前系统已完全崩溃了，人手短缺影响很大。”
（图片来源：澳洲九号台新闻）
“她们被要求照顾那么多病人，这非常危险。”她称，护士们不论是精神上、情绪上都因超额的工作量承受巨大的压力，呼吁当局重视，以创造一个“安全的工作环境” 。
采访后记
最近在社交平台上，一对澳洲华人“闪腰夫妇”的言论引发沸沸扬扬的讨论。
他们自曝赴院急诊，苦等数小时难获照顾，批评医护人员未给予足够重视。
不过，众多华人护理人员自发站出来，解释、澄清，乃至抱团反击，这种现象几乎前所未有。
“同仇敌忾”的背后，或许更多是不被理解的委屈。
文中的几位受访人也都和记者聊到“闪腰”事件，唯有叹息和无可奈何。
“很多人对我们不了解，没办法，我们要对病人的生命负责。”
刚接受完采访，Cindy就“阳”了，她的空缺令医院人手愈发紧张。
一周后，她会第一时间重返“战场”。
发表于 2022-8-14 17: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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