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当前距2024美国大选日仅剩两天，竞选态势愈发焦灼。特朗普和哈里斯谁将入主白宫，成为美国第47任总统？当选后两人分别将采取怎样的对华政策？对中美关系分别将产生何种影响？《凤凰大参考》特邀美国大选专家、全球化智库（CCG）理事长王辉耀解读。
核心提要
1. 如特朗普上台，将对中国商品施加更高的关税，并可能减少两国民间联系。外交政策上，特朗普如想兑现结束战争的承诺，离不开与中国的合作。经贸政策上，特朗普看重具体成果，或将继续推动中美经贸谈判。另外，特朗普对中国企业赴美投资建厂持开放态度，在台湾问题上将保持务实态度。
2. 如哈里斯上台，很可能将继承拜登政府"竞争而不冲突"的政策框架，通过加强盟友关系平衡中国影响。哈里斯的加州出身及其副手的中国背景可能使其更注重长期沟通和民间联系，避免过度强硬。对华关系上，哈里斯将延续拜登时期双边对话渠道。总体上哈里斯上台对中美关系政策前景是谨慎乐观的。
作者丨全球化智库（CCG）理事长 王辉耀
编辑丨屈功泽 黄寒
美国大选是2024年影响国际形势最大的不确定性。当前，距离2024年11月5日美国总统选举日还有三天。目前来看，特朗普有较大概率回归白宫赢得这次总统选举，但哈里斯也可能当选为美国第一位女性总统。在美国新一届总统明年1月20日正式就职前，我们仍有一段窗口期就美国大选不同情况做好预案，实现新时期中美关系良好开局。
美国大选基本判断：特朗普赢面更大
从当前局势来看，特朗普和哈里斯的当选概率处于胶着状态，但特朗普大概率赢得大选。综合民调显示，无论是从美国全国支持率，还是在关键州的支持率，哈里斯和特朗普的差距都在2%以内，也都是在民调误差范围之内。但同时，博彩市场、资本市场持续押注特朗普胜选。根据美国“清晰政治”网站的最新统计，从综合赔率指标看，目前特朗普赢得大选获胜的概率是54.7%，哈里斯获胜的概率是44.1%。
▎美国“清晰政治”网站显示，截至11月2日，特朗普的投注平均值高于哈里斯10.6个百分点。
相较来说，特朗普作为前总统具有较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有丰富的竞选经验和政治运作能力，也善于利用媒体和社交平台来宣传自己的政策主张吸引选民关注，新总统提名候选人哈里斯的一些竞争劣势则随着大选临近越发凸显。
首先，哈里斯在精英中有一定知名度，但在普通民众中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偏低。哈里斯在2019年民主党初选中的短暂亮相并未给公众留下深刻印象，在过去的三年执政期内，她的媒体曝光度也低于拜登。拜登交予哈里斯负责的事务多集中在移民政策等非重点或难以短期见效的领域，进一步限制了她塑造公众形象的机会。尽管最近几个月她频频露面接受媒体访问、参加公开活动，但在短时间内弥合公众认知的差距仍面临较大困难。
其次，哈里斯政坛经历局限、专业领域多、政绩不明显，从政经验的宽度不够及领导能力上的未知性使选民对其信任不足。哈里斯有时候模棱两可，关键是她没有做过CEO这种职务，因为她原来做的工作是专业性的，都是一个面的管理工作，而不是全局的管理。拜登、特朗普都做过全局的管理，所以她在经济问题上、外交问题上可能还缺乏一些经验。但同时有待于看她的团队怎么样，是不是对她有所弥补。当然，她表示她比较谦虚，愿意学习、愿意来体现美国的精神价值。 她 谈了很多妇女、少数族裔，还有工人的 利益，但是 大家还是对 经济能够带来什么变化更为看重。 所以说她在经济议题的把控方面，不像特朗普那样更善于推销、更善于扬长避短，她这方面毕竟才出道不是太久 。
哈里斯并非通过党内初选而获得提名，在副总统任期内也未形成一个明晰的政治立场和形象，这使得选民难以对她产生足够的信任感。 在《华尔街日报》于九月底至十月初在关键摇摆州进行的民调中，选民在经济、通胀控制、移民与边境安全、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等核心议题上更倾向于信任特朗普，认为他具备应对这些挑战的经验和能力。 在“谁更具领导国家的经验”这一问题上，摇摆州受访民众对特朗普的支持率也高于哈里斯。
▎皮尤研究中心民调数据表明，特朗普在男性选民和年纪较大的选民中占优势，哈里斯在女性选民和年轻选民中表现更好。
第三，哈里斯黑人非裔和亚裔、二代移民和女性身份可能使一些选民在民调或投票时有所顾虑。哈里斯的多重身份符合当前美国的多元化趋势。因为这也涉及到美国社会中极为敏感的政治正确话题，民调中的受访者可能出于政治正确的考量，在表达对候选人的支持时有所保留，但在实际投票中，选民可能会出于其真实想法将选票投向更符合他们传统认知的特朗普。实际上，虽然部分民众对多元身份背景的政治人物有较高的接受度，但也有不少人由于种族主义观念、对移民的偏见及性别观念等，而不愿意选择哈里斯这样具有黑人、非裔暨亚裔血统的二代移民作为美国第一任女性总统。
此外，哈里斯总体上延续了拜登政府的经济政策，虽然在一些方面有所调整，但这可能会让选民认为她无法带来实质性的变革。在民众对拜登政府的政策已经存在不满的情况下，这种延续性可能无法吸引到足够多的选民支持。
同时，在选举进入白热化阶段多个关键摇摆州都遭到了飓风重创，民主党政府救灾不力使得哈里斯其形象受到影响而支持率明显下降。
▎哈里斯被批评应对飓风不力。图源：NBC News
特朗普对华政策走向分析
首先，关税政策方面，特朗普或将对进口商品、特别是来自中国的商品施加更高的关税。他曾表示考虑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至20%的全面性关税，并针对中国商品征收60%或更高的关税，甚至在底特律演讲中夸张地提到可能对中国车企在墨西哥的车厂施加高达100%甚至200%的关税，以确保此类车厂的产品无法流入美国。
此外，如果鹰派团队在特朗普政策中占据主导地位，特朗普政府则不仅会逼迫中国企业减少对美出口，还可能会减少中美之间的民间联系、教育和学术交流，从而对两国的民意基础造成冲击。
其次，外交政策上，特朗普要兑现其“和平总统”承诺或会寻求与中国合作。特朗普多次宣称有能力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及巴以冲突，甚至不惜放言称这些冲突在他发表就职演说之前就能予以解决。这一主张尽管颇具争议，但鉴于俄乌冲突及巴以冲突的复杂性，特朗普要兑现这些承诺离不开中国的帮助。
▎特朗普声称他能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图源：福克斯新闻
中国是俄罗斯及中东多国最大贸易伙伴，与俄罗斯及中东多国保持了密切的外交互动与高层对话。中国促成沙伊和解，组织巴勒斯坦14个派别领导人齐聚北京开会，显示出中国极大的和平号召力。中国还积极在改地区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合作、深化能源合作、增进贸易往来等，在推动地区和平稳定与发展上做出了积极贡献，中国倡导的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合作共赢的外交理念也得到了中东国家的广泛认可和支持。此前，鉴于中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力，美国在朝鲜核问题上曾寻求中国的协助，未来特朗普要兑现其“和平总统”承诺，也极有可能会寻求中国的协助。
第三，经贸政策方面，特朗普可能继续推动中美经贸协定谈判。特朗普是一个典型的交易型政治家，注重解决具体问题。特朗普在上一任期间完成了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显示出他在赤字问题、贸易顺差等经济议题上的务实态度。与民主党总统相比，特朗普交易型策略意味着他更看重具体成果，而非拘泥于意识形态。因此在实际操作中，特朗普或会选择在经济议题上继续进行协商，以确保美国利益。
对此，如果特朗普再次当选，美方有可能就补贴政策、知识产权保护及贸易平衡等多个方面进一步与中方展开谈判，甚至在中美贸易谈判第一阶段协议基础上开展第二阶段甚至第三阶段谈判，而不是聚焦拉帮结派，搞各种军事安全同盟。
第四，特朗普对中国企业赴美投资一事持相对开放态度，或将多管齐下鼓励或要求中国企业赴美投资设厂。特朗普在竞选时就多次表示希望通过更高关税等措施鼓励制造业回流，并欢迎外资企业在美设厂。此前因为中美贸易战，大量尝试进入美国市场的中国企业在墨西哥设厂。特朗普表示，中国企业在美国如果能够实现本地化，他本人欢迎中国汽车在美国设立工厂。这将为中美经济合作开辟新的空间。
▎美国的福耀玻璃工厂。图源：纽约邮报
福耀玻璃已经在美国设厂并生根落地。宁德时代则正在与美国企业洽谈投资落地等事宜。相关案例证明了这种合作模式的可行性。日本当年就是通过大量扩充在美设厂，缓解了美国打压日本的矛盾。相比之下，拜登政府在这方面的政策则显得更加保守，甚至对部分中企的投资设置了障碍。
此外，在台湾问题上，特朗普或许会继续保持务实态度，双方有可能在保持现状的基础上继续交流，以避免因台海问题导致关系进一步紧张。特朗普曾表示，台湾窃取了美国的芯片技术，也没有给美国交保险费。
▎特朗普指责台湾地区偷走了美国的芯片产业。图源：CNBC
此前，拜登政府一方面在口头上表示坚持一个中国政策、不支持“台独”，另一方面却在实际行动上不断加强与台湾地区的军事联系和政治互动。这种做法严重损害了中美关系的政治基础，也对台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如果特朗普上台，中美可以就履行中美三个联合公报，甚至停止武装台湾、明确反对“台独”等重启协商。
综合来看，尽管特朗普的政策不确定性较高，但其务实性和交易导向的风格可能为中美关系带来一定的缓冲空间。在俄乌战争和巴以冲突、美国制造业振兴及台湾问题等方面，若特朗普有意采取务实态度，中美关系有望在一定程度上趋于务实。对此，在特朗普上任之际，中美可尽快“对表”，列出合作清单，并致力于构建一个稳定、可预测的合作框架。
哈里斯对华政策走向分析
首先，若哈里斯成功当选，大概率将继承拜登政府“竞争而不冲突”的政策框架，继续秉持“投资、结盟、竞争”的三点论，通过加强盟友关系来平衡中国的影响。在贸易和产业领域，可能会继续推动与盟友的产业链协同，反对对华加征高额普遍关税，但会聚焦重点战略性领域的竞争；在科技领域，预计会继续强化“投资美国”和“小院高墙”的竞争思路，加强对美国科技公司的监管，保持对华科技博弈的态势。但总体上，哈里斯当选也会大概率避免直接加剧中美冲突，以实现维持和管控局面的目标。
▎哈里斯曾担任加州总检察长。图源：每日野兽
其次，哈里斯的加州背景及对亚裔社区的理解，使她对中美关系的复杂性具备一定的认知基础。哈里斯本人从加州崛起，中国是加州最大的贸易伙伴。这个美国经济最发达的州有超过600万亚裔人口，其中约200万是华裔。
作为在亚裔比例较高的加州崛起的政治人物，她的副手蒂姆·沃尔兹也有丰富的中国经历——他曾在中国担任外教长达一年多，婚后也来中国度蜜月，还曾组织30多批次美国学生赴华暑期游学团。这些经历使沃尔兹对中国文化和社会有直接的了解，可能影响哈里斯政府在处理中美关系时更加注重长期的沟通和民间联系，避免因过度强硬的政策而疏远美国的亚裔和其他移民群体。
▎沃尔兹曾组织学生来华游学。图源：纽约时报
此外，哈里斯政府在对华关系上可能也会倾向于继续拜登时期双边对话与沟通渠道，以实现与中国在经济发展、气候及全球健康等领域合作。2023年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后，双方已陆续恢复了双边军方对话、芬太尼管制对话、气候对话、人工智能对话、财政和经贸对话等多个领域的交流机制。哈里斯在提名演讲中对中国的提及相对简短，表态也较为温和，只是说美国在未来的竞争中不能输给中国，这显示出她或许倾向于保持稳定的中美关系，避免过度激化的对抗。
▎2024年5月14日，中美人工智能政府间对话首次会议在瑞士日内瓦举行。图源：中美聚焦
可以说，哈里斯上台后对中美关系的政策前景是谨慎乐观的。她或将继续采取积极对话的外交政策，在竞争加剧同时在国际社会提倡中美两国通过和平方式为全球治理承担道义责任，通过加强多边合作和务实对话实现战略稳定。
而无论谁当选，近年来中美关系的紧张态势难以因此而转变。中美关系已进入结构性竞争和长期对抗的阶段，双方对全球影响力的竞争已超越短期政策调整的范围，逐渐演变为深层次的战略博弈。未来的关键在于双方能否在竞争中达成合作共存的新共识，形成新时期中美既竞争又合作的良性竞合方案，保持双边关系相对稳定，并将这一目标纳入中美关系优先议程。
发表于 2024-11-4 09: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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