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华案：加入外国国籍就“自动”脱离中国国籍吗？

日前，已经入籍加拿大的富豪肖建华在中国因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行贿等罪名被判入狱13年。中国当局不承认肖建华的加拿大国籍，他以中国国籍身份受审。案件引发澳大利亚华人社区关于加入澳籍后中国国籍是否自动取消的讨论。

中国国籍法规定定居外国的中国公民，自愿加入或取得外国国籍的，即自动丧失中国国籍。(AP: Mark Scheifelbein)

一些人认为按照中国的国籍法，加入澳籍即意味着自动丧失中国国籍，也有人表示，在加入外国国籍后需要向中国政府机构注销公民身份。

一些外籍华人希望保留中国身份证件，这样在返回中国时可以获得生活上的便利，与此同时，他们在中国期间遇到司法案件时也能获得另一国籍所在国家的领事协助。但一些案件显示，事实远非如此简单。

中国问题专家认为国籍法留下的解释空间让执法的时候公权力具有更多的自由裁量权，可以选择性定义国籍。

2019年，澳大利亚籍作家杨恒均在广州机场被中国国安人员带走；2020年，澳大利亚籍前中国环球广播网（CGTN）主播成蕾在北京被捕。

在这两起案件中，中国官方以“涉及国家机密”为由拒绝澳大利亚驻华使领馆代表出席庭审。

现居悉尼的张晓刚目前是民主中国阵线的成员之一，当年澳大利亚霍克政府为参与“六四”运动人士提供人道主义保护签证，他是受益者之一。他在1996年申请加入澳大利亚国籍。

张晓刚表示，华人社区中不少人担心现在前往中国是否会因为政治或者其他的原因面对司法审判的时候其外国国籍不被承认从而无权享有外国领事保护。

“中国的国籍法规定，在获得外国国籍的时候中国的国籍就自动放弃了，”他说，“肖建华的案子显示这是把法律当做儿戏。”

现居悉尼的张晓刚曾通过改名更换护照的方式进入中国。(Supplied: Xiaogang Zhang)

张晓刚多年来一直在推动中国的民主活动，作为一名异见人士，他无法申请中国签证进入中国。

他介绍说，2010年自己曾通过更改姓名申请新的澳大利亚护照的方式办理中国签证并进入上海，协助当地因世博会拆迁而上访的民众进行维权。

他说自己的澳大利亚国籍在当时让他免受牢狱之灾。

“我当时被抓到了。在审我的时候我说要见澳洲领事，当时喊这个话的时候他们确实有些担心，”他说，“后来就把我遣返了。”

“很多事情国内的人做会有被关押的风险，但是我拿澳洲护照，做同样的事情就不会，就有一个保险。但是现在我回去，不管做不做事情就有可能被关押了。”

“现在越来越不把外国领事保护权利和外交关系当回事。”

加入外国国籍就“自动”丧失中国国籍吗？

学者认为中国的国籍法刻意留有很多解释空间。(Flickr: David Rogers-Worrall)

中国的国籍法在第九条规定“定居外国的中国公民，自愿加入或取得外国国籍的，即自动丧失中国国籍”。

但是法律专家认为这一简单的法条留下了解释空间。

悉尼大学法学院的副教授黄洁博士指出中国的国籍法刻意留有很多柔性空间，1980年立法的目的是在改革开放初期把该法作为留住人才和吸引人才的政策工具。

但黄洁博士认为，从个人角度来说，国籍法在实践中缺少预见性，也可能带来不安全感。

她表示，第九条中的“定居”的时间划定没有定论，因此存在外国国籍人士并没有在外国“定居”的情况。

“肖建华消失了一段时间，期间一直在中国大陆，所以可能不能算定居在外国。”

2017年1月27日，肖建华被不明人士从其所在的香港四季酒店带走，并被秘密押解回中国大陆并关押在北京进行调查。期间一直处于“消失”状态。

黄洁博士继续解释说，国籍法中第三条规定的“不承认中国公民具有双重国籍”也为排除外国国籍留有了余地，在法律实践过程中可以选择不承认的国籍为哪一个。

“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但它没有说是不承认中国国籍还是不承认外国国籍。”

中国移民管理局就双重国籍问题作出解释时，在国籍法的基础上还要求“中国公民丧失中国国籍后，应注销中国户籍和中国居民身份证”。

“虽然规定里说应该去注销，但是它没有明确这个‘应’是多久，什么时候去注销，”黄洁博士说，“这也留下了解释的空间。”

对于这一系列模糊的空间，悉尼科技大学中国问题学者冯崇义副教授认为是滥用法律的表现。

“他想说你是什么国籍的时候你就是什么国籍，”冯博士说。

“移民管理局的规定怎么可以超越上位的国籍法？法律中说了自动丧失中国国籍，就应该是自动的，就不需要再去注销。”

“这是对于个人自由的不尊重，也是对于法律的不尊重，”冯博士说。

“没辙的办法”

一些人在入籍澳大利亚的同时仍旧保留中国的护照和身份证，以备在中国使用。(ABC News: Nic MacBean)

除了对于政治安全上的担忧，澳大利亚的华人和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回到中国探亲和工作已经是生活中的常态。

其中一些人在入籍澳大利亚的同时仍旧保留中国的护照和身份证，以备在中国使用。

在中国，对于本国国籍人士来说，获取银行、手机通信、移动支付系统以及火车购票等生活服务都更加便捷，因此澳籍华人在中国使用身份证或者中国护照的现象并不鲜见。

澳大利亚籍的韩先生在中国还有家人，他在疫情期间返回了中国，而这一次他使用的是中国护照入境。

“因为疫情中国不发签证，回国很麻烦。如果不是疫情的话，正常办理签证也就回去了。”

韩先生理解自己的做法并不符合中国的法律法规，而且一旦被发现可能会面对罚款甚至更加严重的法律后果，但他认为这可能是疫情期间最快捷的回国方式。

“如果被发现大不了就回澳洲再重新办签证，” 他说， “这也是没辙的办法。”

ABC已经联系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馆就国籍法相关问题置评，但截至发稿前未收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