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命出国的故事:青田为何能成“离欧洲最近”的县城?

探访青田侨乡


当你来到浙江省青田县，会发现这个与欧洲相隔万里的小县城，竟然有一种让你处处身在欧洲的错觉，精美的咖啡馆、欧式建筑、玲琅满目的外国商品。据统计，这个户籍人口仅有57万多的县城中有超过38万的华侨，他们的足迹遍布140多个国家和地区。青田县也因此拥有了“侨乡”的金名片。有人说，你到了青田也许就能了解什么叫“推开家门便是世界”。 青田县为何能成为“离欧洲最近”的县城？四十多年前，不少青田人背井离乡前往异国，是什么在吸引他们？去到国外后他们获得了怎样的发展，现在的生活现状是什么样的？本期《近观中国》节目特邀比利时观察员彭望龙去往青田侨乡一探究竟


艰难出国路 挡不住有心人


青田县龙现村 彭望龙来到了被称为“联合国村”的青田县龙现村。村子里户籍人口约1200多，但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仅有100来人，且大多都是老人。偶遇两位老人杀鸡准备农家乐，彭望龙交谈后得知他们的亲人基本都在国外，分布在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家。


龙现村出国闯世界的历史可追溯到1905年。当时，一位名叫吴乾奎的村民出国打拼，24年后，他成为了花旗银行的股东，他的经历鼓舞着后来的村民。


青田县地处浙江南部山区，这里90%都是山区，另有10%的河流和平原。稀少而贫瘠的土地资源，让这里的人们食不饱腹。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不少青田人背井离乡前往国外谋生，现任青田县龙现村村长的吴立群就是其中一员，他曾旅居西班牙19年。当年，大部分青田人去往欧洲并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吴立群偷渡出国的故事颇为坎坷，八年未如愿，一直在失败......


吴立群（青田县龙现村村长）：“我曾经尝试过十几次都出不去。1994年那次，我从青田坐车到成都，然后坐飞机去拉萨。拉萨下来的时候，高原反应我都坐那站不起来。当时，老板和我们说三天三个晚上就可以走到尼泊尔，结果我们连续走了24天24个晚上，路上都没东西吃，都是徒步翻山。好不容易中国的老板把我们带到尼泊尔，结果西班牙老板接我们走的时候被尼泊尔海关知道了，于是我们都被抓去坐牢了。我在尼泊尔坐了半年牢，在一年之间又回到青田。那个时候，我们青田人出国可以说是用生命换来的。”


1990年，吴立群开始尝试偷渡的时候，26岁的他已经结婚。是什么让他放弃安稳，八年屡战屡败，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背井离乡去往欧洲？ 吴立群（青田县龙现村村长）：“我们那时候认为欧洲就是天堂，我出去的时候西班牙是比塞塔，换成人民币一个月就抵中国起码三个月的工资。村里比我早出去的人很多，他们回来经常讲外国很辛苦。那我就想外国这么辛苦，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子女、弟弟、小舅子带出去？你干嘛不带别人去苦？我就不相信，我就要出去体验一下外国的生活。”


1998年，吴立群再次尝试去往西班牙，他先是到达斯洛文尼亚，在那里务工8个月，之后办理德国签证，最终到达西班牙与妻子团聚，也圆了他的出国梦。


但刚到西班牙时，没有身份、语言不通都是难题。还好有中国餐馆老板的帮助，曾经是厨师的吴立群获得了一份工作，每月约有合人民币1000块的工资。一年后，吴立群找亲朋好友借了24万欧元在西班牙萨拉戈萨，开办了自助餐厅。仅仅4个月后，他就回本了。 吴立群（青田县龙现村村长）：“第一家店不火的话，你下次再问人家借钱就借不来了，压力很大，跳楼的人也有啊。我是运气好，人多的都忙不过来。最多的时候是一个中午有880人，连晚上的食材都吃完了。当时，一天最多可以赚1万欧元，合12万人民币。”





凭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吴立群在西班牙站稳脚跟。十七年后，在一次回国的同学聚会上，吴立群决定返回龙现村担任村长。在他的带领下龙现村道路两旁飘起了各国国旗，他还募集了80多个国家的票据和货币办起村里的侨乡货币陈列馆，把龙现村打造成远近闻名的“联合国村”。 为什么吴立群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去了国外，最终却还要回来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彭望龙似乎在接下来的采访中找到了。


采访华侨 青田县的政务服务中心办事大厅专门为华侨办理户口、身份证。在这里，彭望龙采访到了一位带着孩子从西班牙回来的华侨。 彭望龙：“有很多人觉得欧洲护照很有优势，你有没有考虑给孩子们办西班牙身份？” 华侨：“没考虑过，中国挺好的，我们回来也很方便。入籍的话就是他们18岁之后自己决定。目前，我们作为父母是不建议他们去入籍的，因为我们根是在这边。” 红酒加咖啡 再来片火腿





青田街景 据说，在侨乡青田，红酒、咖啡、火腿已经是人们的生活必备。欧洲的味道充斥着整座县城，彭望龙走在街头也有所感。精致的咖啡厅，售卖各种国外商品的地方......在青田侨乡进口商品城里，他可以买到自己在比利时心爱的食品，甚至还可以花欧元。


玲琅满目的外国商品


花5欧元买到了喜欢的饼干 四十多年来，青田人在世界各地闯荡，挣的钱都流转回家乡。青田如今成为中国人均存款第一、外汇第一的县城。 2013年，青田地方政府开始创办侨乡进口商品城，就是希望从国外回来的青田人能有更多机会参与家乡发展。近十年来，从欧洲回来的青田人越来越多。毛燕伟是第一批回乡创业的青田人。


彭望龙和毛燕伟 毛燕伟在22岁时偷渡到西班牙，一年后在西班牙大赦中获得身份。在国外，毛燕伟做过衣服、卖过花、扫过厕所、跑过堂，后来又开办了自己的制衣工厂和一家百货商店。但不论是艰难还是富裕的时候，他都没有把孩子们带出国，他的子女一直在国内读书。 毛燕伟（青田归侨 旅居西班牙23年）：“孩子们都在中国长大的，我想小孩子先在中国学好中文，如果他想要去西班牙发展，可以以后去。但要先让他们了解自己真正的身份。中国人这个身份对我很重要，因为我对我的国家很满意，它让我很有安全感。比如我在西班牙走着走着会被人抢劫，但是在中国就不会。”


在经历了疫情低潮期后，毛燕伟的葡萄酒生意开始步入正轨。中国巨大的消费市场让他如鱼得水。现在，他有三十多家加盟店。目前，他的工作重心已经转至国内，而做出这一决定的主要原因除了事业的上升外，还有他之前说的安全感。 毛燕伟：“西班牙有一条法律，我买了房子没住，然后别人搬进去住了，我回去也不能赶他们走，赶出去你就犯法了。还要把他的水电费、卫生费交了，不交他就可以告你。疫情期间，很多乞丐就撬门进去住。我这次回国前几天，我朋友的房子就被别人占了。他爸爸很生气，就争执起来，然后老人家还被抓到警察局去询问了半天。这个不叫作没有王法，他觉得你这地方没人住让别人住是个好事情，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对我们来说就不好了。”


毛燕伟说他很感谢西班牙人的接纳和包容，让他有机会在异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那里是他的第二故乡 。如今虽然工作重心转回中国，但他在西班牙的生意也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