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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Sophie Chen)我还不到一个月大的时候,父母就离开中国,到美国开办了一家亚洲食品进口公司,希望到北美过上更好的生活。作为公司的老板,我爸爸起初并没有赚到钱。我们家唯一的收入来自我妈妈,她也是公司的秘书。我们家靠她的最低工资维持生计。
图源:Sophie Chen
婴儿的花销很大,仅保姆费就占了我父母月收入的一半。所以,当我两岁时,他们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送我回到中国厦门与祖父母一起生活。
我虽然不记得那个瞬间,但依稀感觉到,我并不知道自己要三年见不到父母。到达祖父母家时,我妈妈回忆说,我毫无畏惧地跑进了他们的公寓,连再见都没说。
图源:Sophie Chen
我第二次见到父母是在2009年,我五岁的时候。我和爷爷从北京飞出发,父亲在中途转机的城市接上我。当我们到达费城的家时,我妈妈从一家中餐馆旁边的商铺门走出来。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依稀记得她留着长长的黑发,夹杂着几缕白发,脸上有些深深的皱纹,可能是笑出来的,也可能是愁出来的。
我自豪地把在飞机上省下来的面包递给了她。她接过面包说了声谢谢,但我注意到她脸上挂着的微笑——当然是因为见到我很高兴,但我感觉那微笑中也包含着某种不适,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女儿有些尴尬。我按照爷爷奶奶的教导,抱着她并甜甜地说了句“妈妈,我想你了”。
图源:Sophie Chen
那时已是深夜,妈妈把我带进家,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的公寓,那里是我父母居住的地方。安顿好之后,妈妈帮我洗澡,当她看到我时,突然愣住了。我现在明白了原因。我的肋骨显露无遗,四肢瘦得像筷子。而她上次见我时,我还是个胖乎乎的婴儿。
她帮我盖好被子,脸上依然满是担忧。我半梦半醒时,听见她通过薄薄的墙壁抱怨着我在中国的生活:寄宿幼儿园、糟糕的食堂,甚至对祖父母也有不满。
“她在那学校呆了一个月,怎么瘦成这样?他们难道没发现吗?”
第二年,当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记得自己高兴地穿过操场跑到妈妈身边。我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从学校食堂带回来的剩下的鸡块。在我六岁的世界里,这是最棒的礼物。
“妈妈!你看!”我期待着她的赞美或拥抱。但妈妈皱起眉头,弯下腰与我对视。“剩下的鸡块?这些不能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外公就是因为吃太多剩饭剩菜去世的。下次别再带了,家里有吃的。”
图源:Sophie Chen
那天我学到了两件事。首先,永远不要给妈妈带鸡块。相反,把它偷偷塞进书包,留给爸爸吃。其次,别无缘无故甜甜地叫她“妈妈”。她已经开始将用英语亲切地叫“Mom”和坏消息联系在一起。直到今天,每当我要报告考试成绩不理想时,我总是先用甜甜的声音叫一声“妈妈”。
妈妈找到最近的垃圾桶,把那盒鸡块扔了进去。我惊讶于她的冷淡,默默地钻进了车里。一路回家的车程,车里一片沉默。
回到房间,我开始练习描字。不久后,妈妈出现在门口,悄悄把一盘红心火龙果放在了我的书桌上。我最喜欢吃的。她像来时一样安静地走了。
火龙果很甜。
那一天,我开始学会家里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可能不会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也不会有太多的拥抱。但我慢慢明白了,我能感受到被爱的方式,就是那盘总是悄悄出现在桌上的水果。
很快,家里开始有了家的感觉,妈妈也在努力弥补我们母女分离的时光。在我上幼儿园时,她发现我喜欢吃螃蟹(“你每次吃螃蟹都会突然安静下来,”她常说),喜欢看的美国动画是《史酷比》,而我理想中的出游就是去宜家逛那无尽的走廊。等到我在蒙特利尔上小学时,妈妈和我已经形影不离了。
图源:Sophie Chen
现在我们住在蒙特利尔,妈妈让我感到陌生的时刻已经很少了。她有时会叹息,感慨没能看着我长大。当我回想起童年时,偶尔也会感到遗憾,但我理解,那是他们当时能做出的最好决定。
如今,我们的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也许我小时候的那段分离,反而让我们更加亲近。
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她了。有时,我会在妈妈午睡时,悄悄把一盘西瓜放在她的桌子上,我们之间的纽带无声却牢不可破,默默无声。
来源链接:https://www.cbc.ca/news/canada/first-person-living-with-my-grandparents-1.7329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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